排行榜
观看记录

关闭清空全部播放记录

    后将能永久保存播放记录|免费注册
    您所在的位置:
    闻香榭听书网

    闻香榭

    共集

    别名:闻香榭有声小说

    号外:闻香榭听书

    更新:2016-10-28 10:48:59 

    简介:大唐盛世,神秘低调的闻香榭以其非凡的香品在洛阳 独树一帜。 蛇吻果、血莲、曼珠沙华、龙吐珠、因果树、出血菌 等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被制成各种具有灵异功效的胭脂 水粉:可救人的腐云香;使人清醒的三魂香;吸引心上人 的迎蝶粉;恶行尽显的焚心香;更有

    给作品评分:
    • 很差
    • 较差
    • 还行
    • 推荐
    • 力荐
    还行
     
    • 力荐
    • 推荐
    • 还行
    • 较差
    • 很差
    闻香榭00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0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0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0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0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0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0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0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0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1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2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3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4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5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6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6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6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63 演播:全小全 简介里有口诀内容~闻香榭06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6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6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6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6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6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7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8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8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82 演播:全小全 统一回复请看本集声音简介哦!闻香榭08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8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8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8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8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88 报名了欢迎投票~具体请看声音简介闻香榭08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9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9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9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9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9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9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96 演播:全小全 圣诞快乐!要停更,后期没发过来TAT,明天两集!闻香榭09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098 演播:全小全今天又要停 没收到音orz 明天两集!闻香榭09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0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0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0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03 演播:全小全 元旦快乐!闻香榭10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0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0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0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0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0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1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29 演播:全小全 最近太忙,没回复评论,见谅啊闻香榭13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3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3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3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3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3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3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3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3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3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4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5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5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5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5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54 演播:全小全 昨天已更新只是洗马新出规定要审核 审核还没通过闻香榭15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5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5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5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5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6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7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7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72 后期生病啦~可能要不时断更~听友们等一等哦~闻香榭17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7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7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76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7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7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79闻香榭18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8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8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83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84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85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86 演播:全小全 停更两天闻香榭187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88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89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90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91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92 演播:全小全闻香榭193 演播:全小全

    闻香榭作品详细简介

    大唐盛世,神秘低调的闻香榭以其非凡的香品在洛阳 独树一帜。
        蛇吻果、血莲、曼珠沙华、龙吐珠、因果树、出血菌 等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被制成各种具有灵异功效的胭脂 水粉:可救人的腐云香;使人清醒的三魂香;吸引心上人 的迎蝶粉;恶行尽显的焚心香;更有眼儿媚、美人霜、仙 人粉……

        被称为妖孽的异能少年方沫儿,为救人被迫“卖身” 闻香榭,为精怪古灵的婉娘工作。经历了猜忌、痛苦和失 落后,沫儿在制香历练中慢慢成长。然而此时,神都洛阳 突发异变,闻香榭陷入了从所未有的危机中……

    第一章 相思染

    (一)

    小安来了,闻香榭更加热闹了。

    有了醉梅魂,小安的病情稳定下来,但依旧脸色苍白、浑身无力。文清悉心照顾,每日嘘寒问暖,恨不得连饭都喂到小安嘴里。可沫儿前所未有地难缠,与小安如同冤家一般,说不上三句话便要斗嘴,吵得不可开交,偏巧这几天婉娘和黄三都不在家,也没个主持大局的人,文清一边忙着照顾小安,一边忙着顾及沫儿的情绪,还得私下两头劝解,结果却落得个两头受气。

    将近元宵佳节,洛阳城中锣鼓阵阵,热闹非凡。沫儿早就按捺不住,天未亮便起了床,寻思今日外出玩耍。

    一下楼,便见文清打了小安的洗脸水过来,正在用手试热冷。小安捧着一个小手炉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嘴里一口一个“文清哥哥”,一会儿说要干些的毛巾,一会儿要他帮去拿洗脸皂,将文清指使得团团转。

    沫儿看不过眼,喝道:“自己没手没脚么?文清不许帮她做。”

    小安白他一眼,过去拉着文清的胳膊,甜甜叫了声:“文清哥哥最好了。”一边说一边摇着文清的胳膊,一脸娇憨之态。

    她个子小巧,比文清足足低一头。文清低头看着她,嘿嘿傻笑道:“小安病着呢,要多歇息。”

    沫儿瞪眼看了片刻,扭头走出中堂,打了一盆冷水用力洗脸,哗啦啦地将水溅得到处都是。

    文清拿了热水过来,沫儿已经洗完脸,也不擦干,任由水珠挂在脸上,也不知是洗脸水还是泪水。

    文清放下水壶,慌忙拿干毛巾来,道:“外面还冷着呢。小心脸上长冻疮。”沫儿一把推开,气鼓鼓道:“你去照顾你的小安吧。冻死我算了!”

    小安斜靠在门框上,小嘴一瘪,鄙夷道:“真小气!文清哥哥都照顾你这么多年了,照顾我几天怎么了?哼!”说着盯着沫儿的脸,一双黑眼珠闪着狡黠的光。

    文清挠头不止,先劝小安道:“沫儿手指还没怎么好呢。你别怄他。”接着又小声劝沫儿:“我们答应了雪儿姑娘,要照顾小安的。再说你是哥哥呢,她年纪小,又不舒服,我们我们得让着她。”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叫了起来:小安委委屈屈道:“我哪里怄他了,是他一大早就找我的晦气!”沫儿则梗着脖子道:“谁是她哥哥!我才不做她哥哥!”

    文清连连同沫儿使眼色。沫儿气急,丢了毛巾,甩手去了厨房。小安眼底闪出一丝得意,嘴巴却很甜,柔声细气道:“文清哥哥,沫儿哥哥怎么了?”

    文清慌忙解释:“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不要同他计较。”转而纳闷地看着沫儿的背影,嘟囔道:“沫儿怎么越来越像女孩子了?”

    沫儿心里极其不痛快,但是如何个不痛快法,却说不上来。每次同小安吵了之后,沫儿都很后悔。他其实不讨厌小安,也愿意同小安一起玩。雪儿姑娘不知所踪,小安无家可归,身体又病着,十分可怜,按理自己应该同文清一样对她宠爱有加才对。但每当看到文清不错眼珠地盯着小安的一举一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便不由自主地想找茬发火。

    沫儿一向自诩大气,最喜欢摆出一副洞悉世事的高明之态,可是无论晚上躺在床上想得有多好,第二天看到文清和小安总压不住火气。想到这里,不由得烦躁起来。

    沫儿和小安又闹起了脾气,如今两个人一个在中堂,一个在厨房,都气鼓鼓的,连早饭都不肯吃。

    文清先劝小安喝了一碗粥,让小安先去躺着休息,又连忙回到厨房,将已经冷了的油饼重新加热,递给沫儿。沫儿扭身不理。

    文清头都大了。他总是想不明白,沫儿为什么生气。婉娘和黄三不在家,自己年龄最大,要有所担当,照顾沫儿和小安是自己的职责。而小安是客人,自然要以客人为重,不能失了礼数,沫儿最为聪明伶俐,怎么会不明白这点呢?可是一看到沫儿赌气不吃饭,他又心疼,偏偏沫儿不领情,只要同小安吵架,一定会迁怒于他。昨天晚上,小安睡下了,文清便想去找沫儿谈下心,谁知被沫儿赶了出来。沫儿还说,以后不经允许,不许文清进他的房间。

    唉。文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婉娘和三哥出去三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二)

    还好,将近午时,婉娘和黄三回来了。文清大喜,绕着两人转了好几圈。沫儿跳了出来,叫道:“三哥你终于回来啦,带什么好吃的没?”

    小安却甜甜笑道:“婉娘三哥,你们去哪里了,好几天不见,我们几个担心死了!”慌忙去给婉娘捏肩捶背。

    婉娘捏捏她的小脸,赞道:“还是小安,又聪明又体贴,比沫儿强多啦。沫儿就惦记着吃。”沫儿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听这话,脸又阴沉起来。

    婉娘打量着三人的脸色,眼里露出笑意,道:“文清把包裹打理一下,沫儿跟我去后园,今日我们做相思染。”

    后园里除了两株腊梅,仍是一片肃杀的冬日之像。除了多年生植物,其余的土地已经被平整得整整齐齐,只待开冻,便可播种花卉。

    婉娘带着沫儿来到最后一排房屋前,打开原本种植如意藤的那间。

    一股清冽的香味让沫儿精神一震。原来里面已经没有了如意藤,而种植着几蓬茂盛的刺玫。

    这个似乎没什么出奇,沫儿曾多次在野外采摘这种香味浓郁的刺玫花。不过野外的刺玫都是单瓣,以红、白、黄三色为主,而这一丛花却是蓝色的:明亮的湛蓝,偏紫的深蓝,花瓣重重叠叠包裹在一起,同其他颜色的花朵比起来,别有一番娇艳。

    婉娘小心地避开枝干上稠密的尖刺,拉过一朵放在鼻子上嗅,陶醉道:“真香。”说着折过一朵攒在沫儿头发上,笑眯眯道:“你觉得这枝蓝色妖姬怎么样?”

    沫儿一愣,将花儿拔下,警惕道:“你做什么?”

    婉娘认真道:“其实你戴花的样子还是挺漂亮的。”

    沫儿手脚不自在起来,忙将话题扯开:“你刚才说这个叫什么?这不是刺玫吗?”

    婉娘呵呵笑道:“原本是刺玫。不过如今应该叫做蓝色妖姬了。”原来在秋季选当年生的白色刺玫植株,移入暖房后先进行几次嫁接,培育出重瓣的白色花朵,然后等第十一次花开之后时,开始浇灌混入青金石石浆的水,第十二次便可开这种蓝色的花朵。不过这种蓝色花朵对温度、时机要求极高,浇水、嫁接等若有一个环节控制不好,便前功尽弃。开出来的花同普通的玫瑰、蔷薇相比,孤傲与妖艳同在,香味也更加清冽冷寂,因此婉娘称之为“蓝色妖姬”。

    沫儿知道青金石是做蓝色颜料的原料,却不知原来花朵也可以染色,不由大感惊奇。

    婉娘神神秘秘道:“你知道蓝色妖姬表达的意思么?”

    沫儿不屑道:“蓝色刺玫就蓝色刺玫,还叫什么蓝色妖姬,故弄玄虚!”

    婉娘的眼睛亮晶晶的,道:“不同的,它浑身长满了刺,花朵也比刺玫要绚烂的多,但花朵的意思却是,相守、相知。”

    沫儿哼了一声,绕到花丛的后面,不让婉娘看到他的脸。

    婉娘看到沫儿躲躲闪闪的样子,一张脸也笑得如同花一般,拿出剪刀,咔嚓咔嚓将花朵全部剪了下来,刚好三十六朵。

    回到中堂,黄三、文清已经挑好花瓣。婉娘和黄三也不知去哪里采了一大包滇樱花,一朵朵粉嫩粉嫩的,极其灿烂。文清将其中花瓣饱满、无斑点、无露水的花朵挑了出来,放在砂锅里炙烤至半干,然后同三十六朵蓝色妖姬一起捣成糊状,拧出花汁。

    小安第一次见做胭脂水粉,兴奋不已,见淡蓝色的花汁清亮芬芳,不由得眼睛发亮,惊喜道:“这就成了?”婉娘道:“不行,味道还是淡些。”

    黄三上三楼抱了一个长长的青玉匣子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并排放着数朵黑色曼陀罗花,一个个乌黑发亮,花瓣边缘自然舒展,新鲜得如同刚采摘下来的。婉娘取了十二朵,给文清拧汁,喜滋滋道:“多亏雪儿姑娘送来的镜雪,如今想要保存花朵可容易多了。”

    沫儿知道曼陀罗花有毒,见花朵未经处理便直接拧出花汁,怀疑婉娘用错了,道:“不怕有毒吗?”

    婉娘道:“没事。”看沫儿将信将疑,猛然凑近了小声道:“据说每朵黑色曼佗罗花中都住着一个精灵,他们可以帮你实现心中的愿望。不过他们有交换条件,那就是人的鲜血。你要不要试试?”她吃吃地笑起来,“那我就把这款相思染送给你,让你早日找到心上人。”

    沫儿竟然有些恼羞成怒,涨红了脸气呼呼道:“你才找心上人呢!”

    婉娘突然收起了表情,道:“知不知道黑色曼陀罗代表什么?”

    沫儿甚为不屑:“哪有这么多说道?”

    婉娘慢吞吞道:“黑色曼陀罗,表示绝望的爱,伴随着不可预知的死亡。”眼里倏然闪过一丝忧色。

    沫儿连声啐道:“呸,呸,你净说这样不吉利的,小心卖不上价!”

    正说着,文清端了拧好的黑色曼陀罗汁进来,问道:“这个相思染,是做给谁的?”这几天过年,并没有人来定制香粉。

    婉娘看了一眼在旁边蹦蹦跳跳的小安,笑嘻嘻道:“小安这几日便可与雪儿姑娘团聚。这款相思染,就是送给雪儿姑娘的。”

    小安抓住文清的胳膊尖叫起来,三人一阵欢呼。

    今日蒸的花瓣不多,经过几次细淘之后,淘出的花露仅够装一小瓶子。曼陀罗花、滇樱花和蓝色妖姬虽然香的各有不同,但香味都十分浓郁,哪知三个兑在一起,却味道极淡,倒是花露的颜色湛蓝湛蓝的,甚为赏心悦目。

    小安有些失望,婉娘只当没看见,连声催着她同文清去吃午饭。带两人走开,朝沫儿一挤眼睛,从怀里拿出一个梅花信笺,一把打开。

    梅花笺正中,一个殷红的心形,如血一般,正是雪儿来求婉娘照顾小安时送来的。沫儿凑上来伸着脖子看:“这是什么?”

    婉娘道:“雪儿的一片心血。算了,我打量她的心血注定要白费,不如给我用了吧。”说着飞快拿出一支银针,将心形挑破,鲜红的血滴落出来,刚好滴入相思染中。

    沫儿来不及阻止,急得连连跺脚:“她说不定还有用呢,你就这么毁了?”

    婉娘若无其事道:“这是她送我照顾小安的补偿,给了我自然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看着颜色微微呈现紫色的相思染,眉开眼笑道:“雪儿要是离开洛阳,我就用这款相思染去把她的布庄给换过来,怎么样?”

    沫儿嗤之以鼻:“你当别人都是傻的?”

    (三)

    今天正月十五,元宵节开放宵禁,城内一片欢腾,在家里便可听到街上的喧哗声,只是天不凑巧,阴沉沉的,时不时飘几朵零星的小雪花。

    文清、沫儿、小安三人摩拳擦掌,早就商议好了,吃完晚饭就去逛花灯,文清连醉梅魂都已经提前帮小安带上了。谁料想,婉娘轻巧巧一句话把三人都气了个半死:“今晚沫儿和我去找个人,文清在家照顾小安,哪里都不许去。”

    三人反复抗议,但见黄三一脸凝重,婉娘虽然嬉皮笑脸,却坚决不肯松口,只好收声,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婉娘去换了衣服,附耳对黄三嘱咐了几句,黄三自行去了。她拿了相思染和醉梅魂,想了一下,也丢给沫儿一瓶醉梅魂,连同那日曾显摆过的桃木小剑。

    小安眼巴巴地看着婉娘等人收拾。沫儿好歹可以跟着婉娘出去,倒也没那么郁闷,拿了桃木小剑对着空气一阵乱刺,叫道:“这个小剑好顺手,婉娘送给我防身吧。”

    婉娘点点头,道:“嗯,这柄噬魂辟邪剑,今晚就归你了。”

    沫儿大喜,乐滋滋放入怀中,冲着满眼失望的小安做了个鬼脸,兴高采烈地同婉娘出了门。

    两人很快绕到了铜驼坊,婉娘道:“你那天碰上的老梅树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沫儿知道有正事,不敢怠慢,带着婉娘来到那个小胖子家。

    小胖子家门上落了锁,显然一家人去看花灯了。婉娘轻巧开了锁,沫儿搬过梯子蹭蹭爬上墙头,指着对面叫道:“这里呢。”却不由的愣住了——对面一个废弃的小院子,半人深的茅草在寒风中发出呜呜的响声,里面一棵梅树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沫儿确定自己没有记错,那个铁钳子还放在他家窗台上呢。

    沫儿嘀咕着爬下来,爬了一半又觉得不信,蹭蹭重新爬了上去。结果仍是一样,废弃的小院,连一棵梅树也没有,根本就没有梅园。

    婉娘抬头道:“下来吧”似乎知道没有梅园一样。

    沫儿纳闷道:“没有梅园,只有一个废园子,还小的很。”

    两人走出小胖子家,将门重新锁好。沫儿百思不得其解,不住回头看。婉娘道:“别看了,梅园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沫儿急道:“可是我明明来过两次呀。”婉娘慢悠悠道:“看到的不一定真实。”

    沫儿更加想不明白,追问道:“今晚我们做什么?”

    婉娘看着周围慢慢升起的雾气,郑重道:“沫儿,其实我也在找人。”

    沫儿停住了脚。婉娘道:“一位故人,同我们闻香榭渊源极深。可是自从前年秋天,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沫儿迟疑道:“他和梅园……可有关系?”

    婉娘茫然道:“不知道,但也许今晚我们可以打听到他的消息。”

    两人说着,来到雪儿布庄。雪儿布庄同小胖子家不过隔了两条小巷,离得很近。几日不来,布庄里还是老样子,黑灯瞎火的,一点人气也没有。墙边的那棵梅树,已经了无生机,站在夜色里伸着枝桠,象一个垂死挣扎的老者。

    婉娘点了一个灯笼提着,道:“沫儿,你要紧跟着我,一步都不能离开。”

    沫儿莫名紧张,拉住她的裙裾道:“雪儿姑娘是不是离开洛阳,不要小安了?”

    婉娘将灯笼高高举起,仰脸看着梅树上残留的枯萎花朵,道:“看来是了。”

    沫儿跺脚道:“那小安知道了岂不伤心?”说完又呸了自己一口,愤愤道:“伤心了才好呢!”

    婉娘将灯笼递给沫儿,道:“你好好看看那晚放入镜雪的位置,有什么不同。”自己慢慢绕着梅树,走几步便要停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偶尔低头沉思,脸上露出迷惑之色。

    沫儿将灯笼放低。院落里依然十分干净,除了飘落的梅花花瓣,并无其他;而那日镜雪隐入的地方,更是一点痕迹也没有。

    沫儿敲打着梅树树干底部一个不知被谁家调皮孩子刻得一个巴掌大的瘢痕,自言自语道:“谁这么坏,把树干刻成这个样子。”他忘了自己也喜欢在树上刻刻画画。

    婉娘过来看了看,见瘢痕周围已经长满结节,沉思了片刻,道:“或许我多虑了。走吧,可能雪儿为了躲避那些老者的要挟,离开洛阳了。”

    沫儿将各房门关好,吹灭灯笼,正待准备,无意中一回,却发现上房窗台上一丝光亮一闪而过,迟疑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盛放镜雪的梅花笺,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没有纸张的温润,而象铁一样冰冷和坚硬。沫儿来回翻看了一番,有些失望,重新丢在窗台上。

    婉娘却兴致勃勃地拿了起来看了看,放入怀中。沫儿道:“你要这个做什么?走吧。”

    婉娘一脸贪财相,乐滋滋道:“我看这个材料不错,丢了可惜了。改天拿给小雨,让她帮我打个新头簪。”沫儿嘲笑道:“什么破烂都往家里扒拉。”

    两人摸黑走出布庄。沫儿一边锁门,一边说道:“但愿雪儿姑娘平平安安的。”

    有远处几家大户门前的灯笼照着,街道上的光线亮了一些。婉娘后退了几步,凝望着雪儿布庄,突然一把拉过沫儿,道:“沫儿,你看雪儿布庄,象什么?”

    沫儿茫然地回头。浓重的夜幕下,雪儿布庄的尖顶在微光中透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死寂,门前的的松柏黑影重重,在寒风中抖瑟。这情景,如同初一那天婉娘带去的死门,虽然景物不尽相同,感觉却毫无二致。

    沫儿似信非信道:“死门?”

    婉娘一声不响抓住沫儿的手,后退了约百十步,站在一个刚好可以看到雪儿布庄大门的角度,朝他略一示意,随即向左进了三步,折向右边走了九步,然后又退一步,有时绕圈,有时斜走,如此进进退退,绕得沫儿头晕转向。几次眼见雪儿布庄的大门就在眼前,三五步走过去,它反倒离的远了。

    沫儿无暇多问,只紧跟着婉娘,绕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走进了布庄,但里面的景物,除了那颗老梅树,全都变了。

    周围雾蒙蒙的,原本的偏厦和上房已经不见,一个干涸的水塘出现在面前,那棵老梅树,就在水塘的旁边。

    沫儿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小声道:“这个雪儿,到底什么来历?”

    婉娘道:“据说她来自天山。曾在长安做生意,后来来了洛阳,半年前买了这处地方经营布庄。没想到她在这里守着死门。”

    沫儿张口结舌,道:“她守死门?做什么?”

    婉娘沉吟道:“不太清楚。自从前年大旱之后,洛阳城中似乎不怎么太平,但跟这八门之间有无关系,还说不上来。不过,”她拍着梅树的树干,轻笑道:“或许今晚我们就明白了。”

    (四)

    满天的繁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天空微亮,发出一种朦胧的黄光,如同冬日暴风雪来临的前兆。沫儿很不习惯,总觉得夜晚就应该是夜晚的样子,而不是这种不死不活的明亮,让人不安。

    婉娘静静地站着,一声不响,似乎在等着什么。天空下起了小冰晶,沙沙地响。沫儿伸手接了一颗,仔细一看,果然还是心型的,再也忍不住,拿给婉娘小声道:“这里面的冰雪好奇怪!”

    婉娘随意瞟了一眼,点头道:“可以了。”弯下腰,手指灵活地抚弄着梅树树干底部的梅花瘢痕,很快,一块块的结节脱落下来,只剩下一个完整的巴掌大的梅花烙印。

    沫儿惊喜道:“信笺!是信笺烙上去吧?”婉娘从怀里摸出那张梅花笺,一把嵌了进去。梅花笺同树干紧密结合,只听嘎嘎一声挤压撕裂的声音,梅树树干生生裂开一道口子,从中冒出森森的白气。

    沫儿吓得一连后退好几步。婉娘颔首微笑道:“雪儿姑娘心思缜密,非常人所及。”

    沫儿定了定神,道:“这是入口?”

    婉娘用手扇着树干中冒出的白气,踌躇片刻,道:“沫儿,我们要进去看看,你怕不怕?”

    沫儿心中害怕得要死,巴不得婉娘说掉头回去,可是看到婉娘问他,又嘴硬起来,道:“怕什么怕?你去哪里我就哪里。”

    婉娘将他冰冷的手握住,柔声道:“今晚也许有些异象,会比你以往所看到更加难以置信。不要叫,也不要惊慌,更不要出来。若是今晚我无法再回到闻香榭,你和文清同三哥好好过日子。”

    沫儿听这话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心里极不舒服,一把打掉她的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叫道:“你胡说什么!你还欠我一顿好吃的呢!别想赖账!”

    婉娘赞许地一笑,道:“沫儿,你有没有发觉,今年洛阳的多个重大事件,都是围绕闻香榭发生的?”

    沫儿懵懂道:“什么事?”

    婉娘道:“老四,玉器钱家,银器王家,香云阁,这些或多或少都与我们闻香榭扯得上关系。”老四同闻香榭的渊源自然不必说了,玉器钱家同闻香榭隔壁,也是洛阳城中最大的玉器供应商,闻香榭虽然不是用玉大户,但对玉器质材要求甚高,是玉器钱家的老客户;银器王家虽然明里同闻香榭扯不上什么瓜葛,却对整个洛阳城中的首饰价格起到决定性作用,对于拉动价格波动自然非同一般;而香云阁,一心同闻香榭竞争,为争洛阳第一家不惜走歪门邪道,甚至污蔑闻香榭。

    沫儿默默理了一遍,自觉地似乎全部有联系,但又乱作一团,茫然道:“他们想挤兑闻香榭?”

    婉娘道:“刚开始我也这么想,幽冥草吸收灵气、玉器涨价、香云阁造谣等事,无非是让闻香榭开不下去罢了,可是后来,我觉得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指使吴氏毒害钱永的幕后指使者,停尸房镇魂的白灯笼,老赖房间的干尸,以及初一在死门中鬼影重重的异象,这一切,似乎不仅仅是挤兑闻香榭这么简单。

    沫儿第一次看婉娘如此庄重,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婉娘拍拍他的肩,微微一笑道:“来不及细说了,听我的话,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出来。”拉出那件黑色披风,不由分说给沫儿披上。

    沫儿挣扎着推辞,婉娘一把按住,嘻嘻笑道:“就剩下这一件了,要再丢了,你这辈子就别想恢复自由身了。”头一低钻了进去。

    拉着婉娘的衣襟,在一片浓雾中走了良久,周围渐渐明亮,两人置身在一片梅林中。沫儿点起脚尖张望,但见四周雾气缭绕,视觉上似乎这片梅林无边无际,难以分辨是不是自己曾经到过的梅园。

    再往前走,中间一片空地,摆放着两行东西,隐约听到人声。婉娘回身将沫儿的披风掖好,朝他一挤眼睛,推他到一棵粗大的梅树后面,自己却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沫儿看着婉娘在前面一颗梅树后躲好,终于放了心,凝神听前面人的讲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人齐了?”

    一个银铃样的声音道:“齐啦!”说着啪啪地击了几下手掌,只听“腾腾腾”几声闷响,火光大盛,照得周围如同白昼。沫儿虽然裹着披风,仍然吓了一跳。

    等眼睛适应了光亮,沫儿发现,中间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白乎乎一片,目测足有七八十人之多,一个个犒衣素服,身体挺直,围成一个圆圈。人群四周,八个画满诡异符号的白色大灯笼漂浮在空中,发出惨白的光,映得那些人如同纸扎店的假人。所有的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

    但如此多的人集聚在一起,却不听一点儿声息,沫儿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看着这一片白乎乎的背影,心中顿时发毛,沫儿侧头朝婉娘刚才躲着的梅树看去。

    梅树后面空无一人,婉娘不见了。

    沫儿的冷汗“腾”地冒了出来,双手不由在身上一阵乱摸,无意中摸到披风的口袋里那瓶醉梅魂和桃木小剑,想到婉娘不知有什么用途,却忘在了这里,心中更加着急,刹那间,背心的汗顺着脊骨滴落,黏糊糊的极不舒服。

    沫儿闭上眼睛猛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沫儿思虑再三,决定走过去看看,若是看到婉娘,就将这两样东西给她。他小心地将披风裹紧,连头蒙上,只露出两只眼睛,一步步朝人群挪去。

    不过三五丈远,沫儿却得走了好久,才来到人群的外围,站到一个白衣人的身后。

    这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甚是端庄秀丽,但眼神涣散,神态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看其他人,其中有男有女,个个长相俊美,正当华年。但这些人的衣服并不合身,不分男女全是一样的款式,硬拉拉的白色衣料不怎么服帖,简单地套在每个人身上,宽阔的腰身、空荡荡的袖管将整个身体都掩盖了去。

    白衣人分八行,呈分射性站立,正好占了八个方位,每行九人,足有七十二人之多。沫儿暗暗心惊,不知道谁这么大的本事,将这么多罡气正旺的年轻人拘在一起,还搞得不知死活。

    人群中间,仍有一块三丈见方的空地,地势稍高,另有九个白衣人站在中间,额上贴了一块宽宽的白色布条,看不清脸面。但同刚才的七十二个人不同的是,这九个人高低胖瘦各不相同,最旁边一个竟然像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身量未足。

    沫儿唯恐节外生枝,不敢走上去个个查看,只有焦急地伏在地上张望,希望能够看到婉娘躲藏在哪里。

    婉娘犹如蒸发了一般,不见丝毫踪迹,也闻不到任何熟悉的香味。沫儿心焦不已,看着周围僵尸一般的白衣人,正犹豫要不要退回到梅树后,只听对面远处有人说道:“终于齐啦!”伴随着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二个人一前一后地从人丛中穿了进来。

    一个黑袍老者,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女子,正是红袖。两人在中间的九个人面前走过,老者得意地干笑了几声,道:“怎么样,这次找的几个,不错吧?”

    红袖眯眼盯着前面一个女子,道:“我真不明白她到底有何魅力。”伸手将贴在她额头上的宽大白条扯了下来。老者似要制止,见已经来不及,只好皱了皱眉头,警惕地盯着女子。红袖斜了他一眼,撒娇道:“我想同她聊聊。”

    沫儿却惊呆了。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雪儿。还以为她已经离开洛阳,没想到竟然落在了老者手里。

    雪儿原本苍白的脸慢慢有了血色。红袖歪头看着她,挑衅地将手中的白条团了团丢在地上,老者眼角抽动了下,俯身捡了起来。红袖似乎感觉到老者的不喜,娇滴滴道:“师父过于小心了。您就在身边,还怕她跑了不成?”老者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却耐着性子道:“定魂符,还是不要随便丢的好。”

    这红袖看着年纪不大,家世也不显赫,老者对她却颇为顾忌,这让沫儿觉得十分奇怪。

    雪儿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红袖猛然笑了起来,道:“雪儿姑娘,我们又见面啦。”

    雪儿慢慢转动脖子,看了看周围的的人群,目光落在老者身上。老者不自然地缩了一下,扭身看向外面。

    红袖拉着雪儿的袖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摇晃着身子可怜巴巴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啊。”看着倒像是亲姐妹一般。雪儿同婉娘相像,沫儿自然生出一种亲切感,看到红袖嘴上说的虽然亲切,但眼睛里透出浓重的玩弄意味,不由得厌恶至极。

    雪儿淡淡一笑,道:“洛阳这么大,还不是给你找来了?”

    红袖得意道:“当然,我找人,从来没有找不到的。”雪儿看着周围齐刷刷的白衣人,道:“集齐如此多的俊男美女,真不容易。”

    红袖道:“当然当然。我和师父费了老大的功夫呢。是吧师父?”

    老者略偏了偏头,冷冷地嗯了一声。沫儿脑子飞快地转动,急切地想挪到雪儿跟前,希望她能知道自己也在这里。

    雪儿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道:“定魂符,镇魂灯,锁魂服,唉,能用的都用上了。”老者不做声。红袖笑嘻嘻道:“嗯,所以你也不用打量着逃跑啦。”

    雪儿道:“落到你的手里,我也没想着逃跑。”

    红袖抿嘴一笑,一脸无辜道:“姐姐,你可别怪我心狠。这件事,从头至今,都是你抢我的东西在先。”

    雪儿晒然一笑。

    红袖顿足道:“我喜欢的东西,你都要同我抢,怎么是我错?”

    雪儿看着她,表情淡然。红袖气鼓鼓道:“我想要的东西,谁也拿不去。”绕着雪儿走了一圈,道:“你知不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

    雪儿看向他处,显然不屑与她多讲。

    红袖踮起脚尖,凑近雪儿的脸,神秘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雪儿不为所动。

    红袖似乎被激怒了,叫道:“你苦苦护着的小安,你知道在哪里?”跳起来将剩下八个人脸上盖着的定魂符一一撕掉,指着另一侧一个小女孩,咯咯笑道:“小安!你的小安来咯!”

    红袖又跳又叫地同老者和雪儿说着什么,沫儿一句也没有听到,他呆呆地盯着台上的人——站在正中的,是婉娘,她的身边,一侧站着朱公子、雪儿、文清、小安,一侧站着钱玉华、二胖,一个眉眼酷似红袖的少女,还有那个只有五六岁的钱家小少爷钱永。

    雪儿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稍稍瞥了一眼小安站的位置,从朱公子一个个地看过去,惨然一笑,却不言语。

    沫儿狠命掐着自己的手掌,目不转睛地盯着婉娘,希望她尽快醒来。还好,婉娘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呼唤,扭了扭脖子,慵懒道:“这是哪里?”

    老者似乎对红袖将定魂符扯下的举动甚为不满,出言抱怨,两人争辩起来。红袖道:“这有什么,谅他们也逃不出死门。师父不要啰嗦啦。”说着径自走到婉娘跟前,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就是闻香榭的婉娘?”

    婉娘眨眨眼,道:“这是哪里?你是谁啊?”

    红袖得意地尖声大笑。婉娘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惊喜道:“雪儿姑娘!”然后用下巴点着,“小安……文清!你们俩不回家好好待着,半夜三更跑这里做什么?小安还病着呢。”

    文清使劲儿皱了一通鼻子,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嘟囔道:“啊,小安你慢点,要走不动了告诉我……”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再留意到站在身边的小安等人,顿时清醒过来,并发现自己手脚皆不能动,不由得满脸惊愕。

    红袖走到他跟前,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笑道:“我喜欢这个小子,笨笨呆呆的,真可爱。”她一脸放浪的神态,同小女孩的样子十分不符,看起来别扭至极。

    文清将下巴一甩,怒目而视。红袖满脸笑意,一个个看过去,并在二胖的脸蛋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赞道:“真嫩!”二胖、钱玉华、钱永和那个不知名的少女却没有醒来,闭着眼睛不知死活。

    婉娘努力伸长脖子,疑惑道:“姑娘,我好似不曾得罪你啊,这是怎么回事?”

    红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位少女,歪头甩着手中的手绢儿,道:“当然,你们都没得罪我。除了雪儿。”

    婉娘皱了皱眉,正色道:“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雪儿得罪了你,就将她一个人抓来,或者她的小丫头小安一起,该打打,该骂骂,不该让我们跟着倒霉啊。雪儿姑娘,你说是不是?”

    雪儿道:“正是,请红袖姑娘放了其他几位吧。”

    红袖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婉娘真会说笑。我喜欢。”

    婉娘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既然来了,也不在乎早一点晚一点。我替红袖姑娘审问下,雪儿你是怎么得罪红袖姑娘的?”

    雪儿淡淡地道:“挖人心,剥人皮,拘人魂,这些事你还是问红袖姑娘最好。”

    婉娘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谁?你还是她?”

    红袖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道:“雪儿,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小安也不要了?”

    雪儿略一偏头,眼角柔媚尽显,柔声道:“小安好些了没?”

    小安轻轻咳了一声,却无力回答。

    婉娘眼睛放亮,笑道:“啊呀,我最喜欢听血腥恐怖故事,红袖姑娘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红袖也笑了,道:“哦,我终于想到你哪里得罪我了。你最爱多管闲事。多管闲事的人总是比别人死的早些。”

    婉娘认真地纠正道:“姑娘这可错了,我这人除了赚钱,其他一概不理。不信你问他。”下巴朝背对着他们的老者一点。

    老者将脸遮得更加严实,头也不回闷声道:“时辰快到了,红袖姑娘还是到外面等候为好。”红袖却不理他,只管对婉娘道:“知道知道,婉娘贪财,洛阳闻名。”

    婉娘腆着脸道:“这敢情好,下次香粉涨价,也不用想借口了。”

    红袖掩口笑了起来。小安呼吸突然急促,脸如金纸。婉娘瞪了一眼雪儿,不满道:“说我贪财小气,我看雪儿更过分。小伙计病了,好歹去看看郎中,这点钱都不肯花,哼。”接着偏了偏头,凝神看小安的脸,道:“我看……小安中气不足,但精气尚在,不像生病,倒像是有什么邪祟。”低头想了片刻,笑道:“嗯,她除夕不安分,冲撞了一棵多年的老梅树,所以丢了魂儿啦。”

    老者快步走过来,俯身在红袖耳边说了几句,似乎提醒她什么。红袖却毫不在意,把老者晾在了一边,笑意盈然对婉娘道:“嗯,原来是丢魂了,婉娘可有没有办法治好她?”

    婉娘白了她一眼,道:“治好她做什么?雪儿被你抓了,谁来付钱?赔本的生意我可不做。”

    雪儿微微一笑。文清不敢多嘴,只有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看着婉娘,又看看小安。

    红袖拍手笑道:“婉娘你太可爱了!我喜欢你!”

    婉娘眉开眼笑道:“可惜我对老女人不感兴趣。”红袖的笑意凝固了下,放声大笑。婉娘眼波流动,道:“不过小安要是我闻香榭的小伙计,我倒可以免费给她治疗。”

    雪儿简短道:“小安归你了!”

    婉娘悻悻道:“你和小安得罪了红袖姑娘,我要带走了她,红袖姑娘能饶了我?我可不惹这个晦气。”转而得意道:“不过我的法子绝对有用。红袖姑娘要不要听听?”

    红袖如同看戏一般,笑得前仰后合,道:“快说说看。”

    婉娘满脸卖弄之色,道:“往东五十步,面对墙角老梅,叩头九个,点上七点我闻香榭的香露,再用闻香榭的桃木袖剑,帮老梅树修剪下多余的枝桠。老梅树上住着的仙人一高兴,就将小安的魂儿还回来啦!”

    老者听见“东五十步、墙角老梅”时明显地动了一下,但听到后面,又如木头一样站直。红袖哈哈大笑,道:“婉娘说得极是。原来闻香榭的香粉和小玩意儿就是这样推销出去的。”

    沫儿轻轻地活动了下手脚,竭力不让醉梅魂和桃木小剑发出响声,却在一瞬间突然明白过来:婉娘在提示他如何救小安!

    但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根本无法确定哪边是东。沫儿焦急地朝婉娘看去。

    婉娘正同红袖说笑,有意无意地看向右边。沫儿不再多想,屏住呼吸慢慢朝右走了五十步,顺利来到一株即将干枯的梅树前。

    梅树笼罩在一片混沌中,花朵落尽,即将枯朽。沫儿心想,难道这就是小安的原形?可是上面并没有七魂钉。心里虽然觉得给小安磕头太丢份了,但还是依照婉娘所说,跪下去磕了九个头,然后取出醉梅魂,倒出七滴来点在树干上。

    醉梅魂的香味很快消散,梅树依然毫无生气。沫儿拿着桃木小剑手足无措,不知婉娘所谓的修剪枝桠是何用意。正踌躇间,只觉得梅树树干渐渐变深了些,几个乌油油的光斑一闪。

    七颗乌钉,慢慢从树干上显露出来。原来这些钉子竟然深陷入树干内部,同树干融为一体,在醉梅魂的作用下才重新闪现。沫儿心中不由得意,料想醉梅魂定是可以凝聚梅树灵魂气魄的,把心一横,对准七颗乌钉,又滴了醉梅魂上去。

    乌钉的钉盖慢慢褪出树干。沫儿大喜,心里默默盘算着以后如何找小安讨些便宜,将桃木小剑的剑尖对准钉盖一撬。

    (五)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七个乌钉不费力气地撬了下来。沫儿将乌钉收进荷包,慢慢原路返回,躲在最前面一个苗条女子的身后。

    老者不知哪里去了,婉娘正叽叽呱呱地同红袖讲话。小安却并不见好转,仍木然站着,文清在一旁眉头紧皱,满面忧色。

    倒是旁边的朱公子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他首先看到的便是雪儿,顿时激动起来,语无伦次道:“雪儿……雪儿你还好吧?”

    雪儿微微一抬下巴,道:“你觉得好不好?”

    朱公子这才注意道周围诡异的人群,和一脸得意的红袖,试了试手脚,责备道:“红袖,你这是做什么?别闹了。”扭头看了看并排站在几个人,眼神落在那个酷似红袖的少女脸上,呆了片刻,突然尖声叫道:“红袖!你不是……你是谁?”

    红袖娇声笑了起来。

    朱公子狐疑的目光在红袖和少女脸上转换了良久,显出恐怖之色,道:“你到底是谁?”

    红袖瘪着嘴道:“你干吗大呼小叫的?哼,我就知道你一见到雪儿就忘了我啦。”

    朱公子颤抖了几下,一字一顿道:“你不是红袖。”

    红袖扭着身子撒娇道:“不好玩不好玩,我伪装的这么好,你怎么发现破绽的?”

    婉娘吃吃笑道:“他没发现破绽,只是这里出现了两个红袖,自然有一个是假冒的啦。”

    刚一来沫儿就注意到那个少女同红袖相像,只是脸型消瘦,面色枯黄,同神采飞扬的红袖比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一般,没想到她才是真正的红袖。

    朱公子突然爆发,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红袖调皮地晃着手中的手绢儿,道:“我帮你追回雪儿姑娘啊。你看,我帮你查到雪儿的下落,还请出师父迫使她同你见面。”

    朱公子嘴唇抖动,说不出话来。

    婉娘好奇道:“朱公子,据说香云阁的阿萝小姐,同你私交甚深,可有此事?”

    朱公子整张脸涨得如同猪肝,一脸尴尬地看了看雪儿,吭吭哧哧地解释起来。

    朱家是扬州的香料大户,几年前老父去世,朱允之年纪轻轻只有承担大任。去长安贩卖香料之际遭遇风雪,曾被雪儿所救,后两人在长安偶遇,对雪儿暗生情愫。后来不知何故,雪儿离开长安来了洛阳,朱公子借应试之名逗留洛阳苦苦寻访,并在洛阳置办了宅院。

    洛阳城中人口百万,要找一个人可谓海底捞针。红袖同朱允之两家本是世交,近年也居住洛阳。只是朱允之生性腼腆,红袖文静,两人之前只彼此听闻,并未见过面。后来红袖不知怎么知道朱允之找人,竟然差人告诉他,香云阁阿萝知道雪儿的下落。

    婉娘看向红袖,道:“想是那个时候真的红袖已经被你控制了吧?”

    红袖摇头晃脑地笑了起来,道:“谁让这丫头这么好奇的?怨不得我了。”朱允之一心要找雪儿,对于红袖被人掉包一事毫无觉察,只觉得她淘气乖张,远不是传说中的文静贤淑。

    婉娘笑道:“听说红袖姑娘将朱公子引荐给了阿萝,可是这个迂腐书生,为了避嫌,几乎不同阿萝见面,对红袖姑娘的蓄意勾引更是烦的要死,一心一意要找他的雪儿姑娘。红袖姑娘这点脸面在他面前可丢尽啦。”

    雪儿瞟了朱允之一眼。朱允之满面潮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红袖脸色难堪至极。婉娘嗔怪道:“好一个迂腐的书生,一点都不解风情。”

    雪儿一笑,道:“糊涂人总是做糊涂事。”朱允之的眼圈突然红了。想当年,他在长安第一次见到雪儿,因为慌乱跌破了茶碗,雪儿也笑着说了这句话。

    朱允之似乎从雪儿的话里得到了勇气,原本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也不再语无伦次,低声道:“我找你好久啦。”

    雪儿看着朱允之,又是一笑。朱允之几乎痴了。

    婉娘伸长了脖子,插嘴道:“红袖姑娘,那她呢?”扭头用下巴朝二胖一点。

    二胖圆润的小脸如同玉一般光洁。红袖快步走过去,摩挲着她的脸赞叹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皮肤,婴儿一般。”她一双杏眼满含笑意,从怀里拿出一块溢着香味的朱红色石头抚弄着,“我要把她的脸皮剥下来,用冰香玉换到我的脸上。”

    沫儿和文清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寒噤。

    婉娘转了转眼珠,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不过她家是有名的银器王家,你要她的脸皮,她家的财产就归我好了。”

    红袖扑哧一笑,道:“你倒直白。”

    婉娘一脸奸佞,出谋道:“她家的底细我最清楚不过。她爹爹不争气,姐姐远嫁,家里靠老娘徐氏支撑。要是她死了,徐氏定然心死。”

    红袖笑道:“你真聪明。若不是我这里需要你,我想我们没准儿还能成为朋友呢。”

    婉娘却一反常态,十分不知趣地道:“朋友就不必了,我这人最不爱装,铁定同姑娘成不了朋友。”

    红袖脸上一冷,随即又换成笑脸,道:“婉娘是个爽快人。”

    婉娘点头笑道:“嗯,比如,我自认是个丑老女人,从来不装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红袖倏然变色。雪儿偏巧不合时宜地接口道:“红袖姑娘看起来可真年轻。”

    婉娘啧啧道:“正是呢。不惑之年,还能保养成这样,可真不容易。”

    沫儿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不惑之年”的含义,再看红袖的脸粉嫩靓丽,越发显得妖异。雪儿抿嘴笑道:“我看闻香榭的香粉也达不到如此的效果。婉娘你要努力了。”

    婉娘伸手从怀里拿出今天刚做好的相思染,遗憾道:“看来香粉这碗饭我是吃不得了。早知道雪儿姑娘在这里,我也不用白白浪费几天的功夫,做这个相思染。哎呀,这下亏大了。”看着满脸寒霜的红袖,热切道:“不如我转行得了。你要这个小胖子的脸皮,我就接手她家的银器生意,岂不两全其美?”

    红袖干笑了两声,道:“好主意。”

    婉娘愁眉苦脸道:“只怕还是不行,那只野鸡定会恨我入骨。”

    雪儿愣了下,狐疑道:“什么野鸡?”

    婉娘哈哈笑道:“你不知道,红袖姑娘为了得到这胖丫头费了多大功夫,专门派了一只十分美貌的野鸡勾引这胖丫头的爹爹,还企图控制徐氏的身体和意识。”

    雪儿追问道:“然后呢?”

    红袖冷眼旁观。婉娘一脸惋惜,道:“本来我是不管闲事的。可是她仗着背后有人,竟然打碎了我一大堆的胭脂水粉。没办法,我只好把她抓来抵账。可惜竟然给她逃走了。”婉娘转向红袖:“哦,对了,那只野鸡呢?”

    红袖斜睨着眼,朝旁边沫儿躲藏的位置一努嘴,随意道:“在那儿呢。”眼里的恐吓意味和得意一闪而过。

    沫儿吓了一跳,随即明白她指的是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她是凤凰儿?沫儿不由得大感诧异,慢慢探过身子朝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看去。

    这女子面容尚且秀气,但同以往凤凰儿的优雅美丽差远了,不知是凤凰儿重新幻化的人形还是用邪术借了别人的身体。她同其他白衣人一样,僵直死板,双眼无神,没有丝毫灵气。

    婉娘笑眯眯道:“她倒也适得其所。怪不得你肯花大价钱将她赎回去,我只让她折了原形,却不曾伤了她的灵气,用在这里刚刚好。”接着懊悔道:“早知道她对姑娘如此重要,我应该多要些赎金才行。”红袖满脸鄙夷,嘴角几乎撇到了耳朵边。

    婉娘却毫不在意,继续唠唠叨叨道:“我当时以为她看上了王家的财产。可是见到赎金,又觉得疑惑,你送给我的赎金足以抵得上王家的一家店铺了,想不明白野鸡费心思接近徐家做什么。原来竟是为了接近王家二小姐。”

    沫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原来如此。

    红袖看着婉娘冷笑。雪儿悠悠道:“她一个小丫头,也犯得着下这么大的功夫?要我说,直接掳走岂不是简单?”

    婉娘诚挚道:“雪儿你不懂。王二小姐天资聪慧,小小年纪便可执掌银器的图案设计。若是仅只掳走剥了脸皮,只怕这些聪慧灵魄难以导出,枉费了红袖姑娘的一片苦心。”

    红袖见婉娘同雪儿一唱一和,终于忍耐不住,冷冷道:“不错,我想要的东西,谁也跑不掉。”踱着方步走到横眉冷对的朱允之面前,抛出一个挑逗的眼神,“比如你。”

    朱允之瞠目结舌,又羞又急。婉娘笑道:“姑娘既然看上了朱公子,就不该假扮红袖,应该扮成雪儿姑娘才对。”

    红袖摆出一个勾魂的媚笑,眼睛看着朱允之,答道:“所以你明白为什么雪儿和小安会在这里了吧?”

    雪儿恬然道:“这个只能算我得罪姑娘的原因之一。我想钱家一事,才是根源。”

    婉娘懊悔道:“钱家一事,我也脱不了干系,合安香,唉,早知道我就不该参和此事。”

    红袖娇滴滴道:“你知道最好。本来钱家两人收了来,这事便可以告一段落,我也安心做些其他事。可是你们偏不让我安心,一个出手救了钱永,一个出手救了钱玉华,让我筹划了将近一年的心血功亏一篑。没办法,我只好另物色人选,找王家下手啦。”去年钱衡被人控制,利用老四的丈母娘吴氏谋家产、认儿子之际,欲借她之手一箭双雕,不料被雪儿发现,在闻香榭定了合安香,救了钱永和钱玉华——原本以为是个偶然的事件,却没想到背后竟然有人指使。

    婉娘同雪儿相视一笑。红袖见婉娘同雪儿聊得火热,咯咯笑道:“今晚还真是个聊天的好时机。有什么话赶紧说,过会儿可就没机会了。”

    婉娘茫然地看了看天,打了个哈欠道:“对啊,时候不早了,雪儿你同红袖姑娘慢慢聊吧。文清,我们走吧。”说着起身便走,手脚灵便自然,倒显得刚才的手脚不能动弹象是装的一样。

    红袖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微微点头。婉娘走了几步,回头见文清纹丝不动,皱眉道:“你不走?”

    文清别说拔不动脚,即便能够走动,也决不肯丢下小安和二胖自己离开,遂想也不想,瓮声瓮气道:“把小安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眼见婉娘就要走出空地,突然又回头问:“红袖姑娘能否透露一二,找这么多的俊男美女,到底做什么用?”

    红袖突然放声大笑,顿足道:“人家早就等你问,可你们偏偏不问,真是急死我了!”

    雪儿仍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微笑道:“我以为你不想说。”

    婉娘弯腰揉了揉膝盖,道:“我最爱成人之美。姑娘肯讲,那我们就洗耳恭听。”

    红袖眉飞色舞,满面得意,正待开口,只听“嗵”的一声,漂浮的八盏白灯笼猛然暗淡了下去,周围笼罩在一片黄白的微光中,映射着人们死板沉闷的白色长袍,看起来像是站在一个堆满纸扎人的乱坟岗。

    红袖脸上一阵慌乱,转身朝人群外冲去,刚跑了两步,灯笼又重新亮了起来。她长吁了一口气,站定朝外张望。

    沫儿正思量着如何趁着光线不明同婉娘救文清他们,见镇魂灯重新亮起,不由失望,用探询的目光看向婉娘。

    ——婉娘仍站在空地边缘,保持着半侧身的姿势,但眼神的灵动已经不见,木然的眼睛无神地看着红袖刚才站的地方;雪儿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明净的脸颊如同雕刻一般呆滞。

    沫儿猛然站起,碰到凤凰儿的白袍发出微微的响动。幸好此时老者快步走了进来,脚步声掩盖了响声。

    红袖撅嘴道:“时辰到了吗?我还没聊完呢。”

    老者低头闷声道:“是。”迟疑了下,带着一些不满告诫道:“言多有失,姑娘还是小心为妙。”

    红袖眉毛蹙起,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老者弓了下腰,道:“请姑娘先出去吧。”

    红袖恋恋不舍地看着雪儿婉娘等人,那目光不像是看人,而是在看几件心仪的物品,交代道:“这几个人的脸皮,你可一定帮我留着。特别是那个小胖妞的。”

    老者点点头,同红袖一起退了出去。

    沫儿握紧了拳头。他终于明白婉娘之前嘱咐他的含义了。这个一直掩盖着脸面的老者,已经四十却扮成豆蔻年华的妖异红袖,布了一个巨大的局。利用幽冥草吸收闻香榭的灵气,设计控制钱家男丁的魂魄,凤凰儿勾引王凡,香云阁污蔑闻香榭,莫名存在的死门等,看似一件件毫无关联的事,都是今晚这个诡异场面的准备——沫儿不确定,闻香榭到底是因为多管闲事而卷入此事,还是原本就是老者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但这个,如今已经无关紧要了。

    老者和红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陷入一片死寂,白色的镇魂灯如同死人翻起的眼白,从四面八方瞪着沫儿。在这一群白花花的人群中,难以言状的压抑和无助比害怕更加强烈,让沫儿陷入惶恐。

    婉娘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沫儿咬牙坚持不让自己发抖,慢慢移动走到离婉娘最近的一个女子身边,正要低声去叫,忽听一阵猎猎的响动,站在第一排的四个男子整齐地往前迈出了一步。

    沫儿心中一喜,以为终于有人醒过来,但看到四人动作如一,整齐得象四个吊线木偶,几次甚至不约而同地同手同脚地走路,姿势僵硬怪异,显然是被人控制,顿时沮丧。

    四人慢吞吞地迈动脚步,朝婉娘围了过来。沫儿心砰砰直跳,唯恐这四人对婉娘不利,欲要挺身而出,又想起婉娘之前告诫他的话“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心下大为焦虑。

    幸亏四人仅仅架起婉娘,将其放回原位,倒也没有其他举动。沫儿长出了一口气。

    (六)

    或许只有一盏茶功夫,或许有一个时辰之久,沫儿已经难以判断。空气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人烦躁异常。

    沫儿心跳得厉害,他抱着头蹲在地上。慢慢移动的白衣人渐渐模糊,周围陷入一种空蒙的白气中,一种莫名的、发自心底的强烈恐惧,紧紧包围着沫儿,让他浑身颤抖。

    心底关于最恐怖的记忆如同泛滥的洪水,全部翻滚而来。缠绕方怡师太的黑气,紫罗口河坝下层层叠叠的死人手臂,香木堂里呜咽沉闷的哭声,死门中来来往往的鬼影……铺天盖地迎头砸来。沫儿紧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宁愿自己立刻死去,而不用感受这种奇异的恐惧。

    一个白衣人踩到了他的披风,哗啦啦的衣服抖动声音吓得沫儿一个激灵。就在这一瞬间,恐惧似乎减轻了些。

    沫儿凝了凝神,轻轻将披风从白衣人脚下拉出来。衣服抖动的声音一停止,无边的恐惧便重新蔓延。而只要这种恐惧一袭来,沫儿便忍不住要抱头发抖,这让他几乎崩溃。

    被剥去脸皮的人团团围住沫儿,血污一片的脸露出白色的颧骨,挂着脸颊上的眼珠子滴答着血水,所有的人都狞笑着去拉扯沫儿的脸。沫儿无处可逃,不知从何而来勇气,咬紧牙关猛然站起身来。

    怀中的醉梅魂和桃木小剑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声。没脸的死人不见了,那种渗入骨髓的恐惧感突然消失。沫儿猛然想起,他曾听婉娘提起,有些不良之人凭借乐器或者口技,能够发出一种极低的声音,这种声音虽然听不到,但却能刺激人的心脏大脑,引发恐怖记忆,一个时辰的功夫,足能将一个正常人逼疯甚至吓死。但是这种声音并非不可破解,只要找到同它同质同频的撞击声,这种恐怖感便会抵消。

    沫儿终于明白婉娘留下醉梅魂和小剑的作用。不错,婉娘留给自己目的,是要对付这种低频声音。

    果然,用小剑的剑尖轻敲玉瓶,那种恐怖感再也没有出现。沫儿这才有机会查看四周。诡异的白衣人在慢慢移动,他们的样子像极过年时祭神时的社舞,张牙舞爪,毫无章法。中间空地上,婉娘等人不知何时盘腿坐在地上,脸部朝外围成一圈,乍一看,倒像是在接受人群的膜拜。

    沫儿轻轻敲着玉瓶,重新来到人群最前端。一抬头却发现,周围的队形发生了变化。原来不知不觉中,随着人群的慢慢移动,白衣人站成了一个环形,对面留出一个一丈宽的缺口来,隐隐约约可看到前方伫立着一座高大的殿堂,两边排着十几口大锅。

    这景象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沫儿正皱眉思忖,只见人影晃动,四个身着白衣的俊朗男子,无声无息地推着一个四角有轮的厚重平板台走了过来。

    这个台子看起来像是石头制成的,足有两尺厚,由两种石头合成。台面黑色,泛出暗暗的红光,上面刻满花纹,中间有一个人形凹槽;下面的石头颜色略浅,夹杂着黑褐色的斑点。

    四人将平板石台放在小安面前,走过去架起小安,似乎要将她平放在台上,却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齐刷刷地放下了她,呆立了片刻,转到婉娘面前,重复刚才的动作,将婉娘架起放在台上。其中一男子按动台上的一个按钮,咔哒一声,四个铁环扣住了婉娘的手脚。这四个男子动作虽然僵直,但比起旁边站立的白衣人,手脚要麻利的多,似乎经常从事这种工作。

    沫儿先还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待见另一男子拿出一把乌黑澄亮的剔骨刀,猛然醒悟过来,一颗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男子机械地将工具一件件放在台面上。乌金弯刀,剔骨刀,精致短刀,长镊子,小镊子,还有很多沫儿不认识的器具,十分齐全。沫儿大脑一片空白,心里默叫着婉娘的名字,希望她只是在装睡,能够在最后一刻突然出手反败为胜。

    一个男子伸手比划着,最后将手指向了心脏的位置。拿剔骨刀的男子面无表情,挥刀一点一点朝婉娘胸口划了过来。

    一股热血冲上沫儿的脑门。就在沫儿要飞扑上去的一刹那,一句细若蚊声的话钻进他的脑海:无论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出来。

    转念之间,一切都来不及了。五个男子配合,很快捧出一颗滴血的心。那颗心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猩红,上面的血管清晰可见。

    滴答滴答的血流声,在这个诡异死寂的午夜如同擂鼓一般,敲打在沫儿的心上。沫儿瘫坐在了地上。他愣愣地看着那颗犹自微微跳动的心,甚至流不出泪来,只觉得心如刀绞,宁愿被挖心的是自己,而不是婉娘。

    四个人推着石台走了,又换了一批人推着石台又来了。雪儿和二胖粉嫩的脸,小安乌溜溜的黑眼睛,文清的五脏六腑,一件件被摘取下来,石台下层的浅色石板已经变成刺眼的红色,走动时可以听到血在里面晃动的声音。

    不,这是梦,我在做梦呢,一个噩梦,等梦醒了,一切都好了。

    沫儿不住地这样告诉自己。他努力去想一些快乐的往事,同婉娘斗嘴,和文清去买零食,吊在黄三脖子上荡秋千,园子里的奇花异草,树上鸣唱的黄莺知了……他眼睛睁得溜圆,同旁边的白衣人一样呆傻。

    剩下的朱允之、钱永、钱玉华等人,也被一个个放在平板石台上带走了。沫儿拼劲了全身力气才爬起来,双腿犹如踩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石台被推进了后面高大的殿堂里。沫儿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斜斜地跟过来,轻飘飘地靠在门框上。

    婉娘等人,直竖竖地靠右边墙壁站着,白衣上的血污触目惊心。沫儿下意识地地转过头,不去看小安、文清和雪儿,甚至连想也不敢想。

    殿堂高而空旷,十几盏白灯笼集中挂在房间的中部,清冷的白光折射过来,照得众人的脸有一种不真实的扑朔迷离。

    沫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甜味,原本麻木的大脑清醒了些,转头去寻找香味的来源。殿堂另一端,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红色水晶棺材,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白衣人,不知是死是活。红袖俯身摩挲着那人的脸,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远处传来几声梆子声。老者从墙角的黑暗处闪了出来,道:“时辰已到。”他换了道袍,背对着沫儿,一动不动。

    红袖站起身,凝望着棺材里的人,一脸温柔。

    屋外突然火光大盛,两边排开的大锅都亮了起来,周围的白衣人飞快地变换队形,十几个少壮男子分别守着一口大锅,随着火焰的飘忽手舞足蹈。而其他的人围在四周,将双手伸向天空,仰面摇晃着身体,五官狰狞扭曲。沫儿毫不费力便可看到白衣人身后一个个的灰色影子挣脱出来,随着众人一起摇摆。

    虽然有火,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而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渗进来。沫儿几乎想都没想,跨进了房间慢慢走到婉娘身边,轻轻拉住她垂下来的冰冷手指,仿佛她还活着,而他,同以前一样,遇到害怕的、恐怖的景象,就躲在她的身后,紧紧地拉着她的裙裾。

    沫儿突然笑了一下,他不敢去看文清和已经面目全非的小安雪儿,但心里却暖暖的。不怕,有婉娘和文清陪着自己呢。

    红袖脸上没了刚才的做作和虚假,而是满脸期待,同时又掩不住的担忧,垂头凝思片刻,问道:“还有多久?”

    老者挥舞了三下手中的拂尘,道:“一刻功夫。”

    红袖双手合十,低声祈祷道:“但愿不要出什么差池。”

    老者略一偏头,冷冷道:“放心,万无一失。”

    沫儿将脸依偎在婉娘的手臂上,竟然发现衣服是用上等宣州贡纸做成的,不由得大为惊奇。

    屋外的风声渐响,火苗呼呼的声音十分有规律,每响三下便停顿一下。若隐若现的呜咽声凄厉异常,沫儿不用看,便可以想象那些白衣人的魂魄被一个个吸入

    闻香榭0条评论

      最新有声小说
      更多>